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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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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送走錢營長幾人後, 屋子裏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顧夷嘉。

顧夷嘉納悶地問:“你們都看我幹什麽?”

陳艾芳小心翼翼地問:“嘉嘉,你沒事吧?”

“我能有什麽事?”

“沒氣壞身體吧?”顧明城很是擔憂地說,“嘉嘉, 咱們沒必要為那種人生氣, 不值得。”

在他心裏,妹妹當然比錢營長一家重要多了,不願意妹妹為他們動怒生氣。

發現連兩個孩子都關切地看過來, 顧夷嘉有些好笑,知道他們是關心自己。

她心裏熱乎乎的, 窩心之極,笑著說:“我沒生氣啊,只是有些不喜錢營長和他娘的行為。”

至於錢娟娟,雖然覺得她過於柔順,但也不好評價什麽。

其實這年代, 有不少像錢娟娟這樣的女性。

是她們天生就這麽柔順的嗎?

當然不是,是環境造成的!也是她們從小被人刻意養成這樣的!不說這年代, 就算是後世,像這樣被環境、家人刻意養成這樣的女孩子也不少,就算恨鐵不成鋼也沒辦法,除非她們自己能覺醒,自己立起來。

當然,要是讓她對此視而不見, 那又不可能。

只希望錢營長別那麽自私, 真的選擇犧牲自己的妹妹, 也希望錢娟娟自己振作起來, 不要再被她媽媽拿捏。

孝順不是一味地順從長輩,要是長輩做得不對的, 也應該站起來反駁。

陳艾芳有些怔忡。

其實她非常理解錢娟娟,甚至並不覺得錢娟娟這麽選擇有什麽不對。

如果不是她自己是個天生反骨的話,可能當年她也會聽從父母的安排,嫁給一個又老又醜的家暴男人,就是為了那豐厚的彩禮,能給兄長娶老婆。

但她偏不。

她不願意,她和父母對著幹,被父母罵不孝,被親朋好友指責。父母生氣她不聽話,揚言沒她這個女兒,只給她一身衣服,就將她趕了出去。

當時她也倔,就這麽兩手空空、只穿了一身衣服就嫁給顧明城。

後來證明,她的選擇是對的。

陳艾芳敢於反抗父母的不公平對待,卻知道大多數的姑娘,其實都沒有勇氣反抗父母。

不是她們不勇敢,而是她們不知道反抗父母後,該何去何從,甚至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。

不是誰都能像她這麽幸運,能遇到顧明城的。

顧明城只是怔了下,然後伸手摸摸妹妹的腦袋,笑道:“我們嘉嘉真善良。”

顧夷嘉拍開他的手,“這不叫善良。”

她並不覺得自己剛才為錢娟娟說話是一種善良,更多的是物傷其類,她只是幸運地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,才會養成這種性格。

要是她也生在一個貧窮、落後的家庭,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樣。

顧明城笑道:“其實嘉嘉說得對,如果嘉嘉處在錢娟娟的位置,我也希望你能勇敢地反抗,不要因為愚孝、為了兄弟犧牲自己。”

“那是當然。”顧夷嘉故意說,“要是哥你敢讓我犧牲自己,回老家去奉養老頭子,看我不將你鬧得天翻地覆才怪。”

肯定會鬧得她哥連部隊都待不下去。

顧明城被她說得直笑,“哎喲,那我得謹記得這個教訓,可不能為了誰犧牲家裏的女性,這是不可取的行為。”

顧夷嘉點頭,讚許道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說到最後,一家子的人都笑起來。

陳艾芳拍了他一巴掌,嗔怪道:“你胡說什麽呢?你又不是錢營長那樣的人。”

在她看來,錢營長無疑是自私的,明明知道自己老娘是什麽德行,卻從來沒有約束她的行為,反而任由她鬧騰。

別說他一個作兒子的,管不住自己老娘什麽的,那錢老太太一看,就知道是個重視兒子勝於一切的,要是她兒子不允許,就不信她還敢這麽鬧騰?

看剛才錢老太太的反應就知道了,要是以她兒子的前程來威脅,她還敢這麽鬧騰嗎?

所以,還不是錢老太太以前的鬧騰沒有損害到錢營長的利益,他才會不管。

現在他老娘得罪了兩個團長,已經損害到他的利益,所以他才會下定決心,將老娘送走,以免她以後闖出更大的禍事,也讓兩個團長心裏有疙瘩。

在陳艾芳看來,將顧明城和錢營長比,那是汙辱了顧明城。

如果將顧明城放在錢營長的位置,他肯定將錢老太太安排得明明白白的,定會護住家裏的女性,不讓老太太欺負他的媳婦和孩子。

顧明城是個冷靜理智的,同時也是個非常拎得清的,更重要的是,他還護短。

錢營長帶著老娘和妹妹回到家時,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。

屋子裏的燈開著。

三人沈默地走進去,便見孟春燕坐在屋子裏,正在縫著錢營長的一件有些破損的訓練服,女兒錢玉鳳坐在那裏,幫媽媽分著線,兒子則玩一把木劍,在屋子裏嘿嘿哈哈地叫個不停,非常活潑又無知。

見到他們回來,孟春燕和錢玉鳳無聲地看過去。

只有錢德勝一無所知,高高興興地跑過去,“奶,你看我的劍,好不好看?”

他的臉蛋臟兮兮的,因天氣轉涼,可能有些小感冒,開始流鼻涕,兩行黃鼻涕掛在鼻子前,時不時用手往旁一抹,臉蛋沾上黏乎乎的鼻涕不說,還不知道去哪裏滾了一身的灰塵,那臉蛋更臟了。

錢老太太勉強地扯了下嘴角,“好看,奶的心肝,你怎麽還不去洗澡?弄得臟兮兮的。”然後朝孟春燕劈頭就罵,“你是怎麽當媽的?沒看你兒子臟兮兮的,都不燒水給他洗澡?”

孟春燕坐在那裏,神色木然,“媽,我的身體還沒好,沒辦法幹重活。”

她是昨天剛出院的,雖然能出院了,但醫生叮囑她,最好近期不要幹重活,好好地休養,以免以後留下後遺癥,對腰部不好。

要是腰受到損傷,以後更別想幹活了。

錢營長默默地看著他媽朝著他媳婦破口大罵,心情越發的壓抑沈重。

以前這一幕經常上演,起初他還會說幾句,但後來發現,自己每次只要多說幾句,他媽罵得更起勁,媳婦和妹妹也更遭罪,他就不再說什麽。

後來,他就習慣了。

可是,這種事是能習慣的嗎?

錢營長終於發現,原來沈默是一件極為殘忍的事,會將惡意無限的放大,也讓惡意肆無忌憚起來。

錢營長抹了把臉。

其實他一直知道,他媽重男輕女,就算是自己女兒,都不怎麽放在眼裏。唯一能讓她看重的,除了死去的父親外,只有他和兒子錢德勝,因為他們都是男人。

他不是不知道老娘的想法不對,可是看到家裏還算和睦,媳婦和妹妹一次次地忍讓,都沒有抗議,加上他工作又忙,於是便忽略了。

這次他媽惹到了封團長和顧團長,為了自己的前程,也為了讓她媽不再惹事,他終於下定決心,將她送回老家。

所以當妹妹提出,她會陪母親回老家時,他沒有反對,直接應下,甚至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。

卻沒有意識到,自己這樣的做法,和他媽有什麽區別?

為什麽他就能這麽理所當然地讓妹妹犧牲自己?

他就真的這麽自私嗎?

剛才在顧團長家,顧夷嘉的那聲質問讓他狼狽不已,像是將他以往一直用來遮掩的遮羞布硬生生地扯下來。

雖然顧團長他們沒說什麽,但這種沈默更讓他難堪。

錢營長甚至覺得,他們看自己的眼神,就像看一個自利自私的沒用男人。

“媽,你別罵了。”錢營長開口道,“明天,我就去找部隊的領導,申請轉業。”

錢老太太頓時一驚,厲聲叫起來:“我不準!”

孟春燕也驚訝地看著丈夫。

錢娟娟垂著臉,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錢老太太就像被人扯住尾巴的老母雞,跳了起來,破口大罵,“那該死的狐……”在錢營長銳利的視線中,她硬生生地吞下“狐貍精”三個字,繼續大罵,“你不要聽那女人的話,她這是不懷好意,你怎麽能轉業呢?你在部隊裏待得好好的,又沒犯什麽錯,幹嘛要轉業?”

錢營長:“媽,我要是犯錯,只怕不是轉業,而是被關起來。”

“我不管,總之你不能轉業!”錢老太太撤潑道,“你要是轉業,你就別叫我媽!”

她不能讓兒子轉業,她要讓兒子繼續留在這裏,還等著兒子以後當團長。

要是有一個團長的兒子,她這當媽的多威風啊,她還用得著怕封團長和顧團長嗎?

錢營長不為所動,平靜地說:“媽,我回家陪你不好嗎?這樣你也不會說老家沒人,你一個人在老家孤單了。這樣吧,我們全家都回去陪你,省得你以後在老家又犯錯。”

錢老太太就像被掐住了喉嚨的鴨子,聲音截然而止。

然後她撲過去,緊緊地抓住兒子的手,哭道:“兒啊,你別回去啊!你妹妹陪我回去就可以了,你不能回啊……”

錢營長眼眶也紅了,“媽,妹妹也是人,我不能再這麽自私,總要犧牲她……”

他回想從小到大的事,妹妹懂事又乖巧,從小就跟在他身後,默默地做家務,照顧著家裏,甚至照顧著他這個當哥的。

他對妹妹也是有感情的,所以當兵後有了錢,就讓妹妹繼續去讀書。

雖然只讀到初中,但妹妹的成績確實很好,要不然也不會在部隊的小學招老師時,能以優秀的成績被招進去。

錢營長知道,要是這次不處理好這事,部隊裏的人絕對會像顧團長那樣,看不起自己,他還是個男人嗎?

錢老太太不管,“你妹妹一個女人,犧牲又怎麽了?女人不就是為男人犧牲的嗎?你看看外面,哪家的姑娘不是為了男人犧牲?”

“媽!”錢營長有些受不了,“你要是再說這種話,我就去部隊,讓他們再將你帶過去教育!”

他這話純粹是嚇唬老太太。

老太太剛被部隊教育過,那滋味可不好受,頓時閉上嘴。

但從她的神色來看,她還是不以為然的。

這種女人必須為男人犧牲的觀念,在老太太心裏根深蒂固,是沒辦法改變的,錢營長看得分明,越發的無力。

作為利益既得者,他原本習以為常,現在卻覺得羞愧。

錢營長最後沒能改變錢老太太的想法,而錢老太太也沒能讓她兒子改變轉業的想法。

第二天,錢營長就去找了領導。

錢老太太真的被嚇住了,她驚慌失措,趕緊去找兒子,“兒啊,你不要轉業,我自己回去就是了!老家裏還有你們二叔、三叔,以及幾個嬸,他們也會照應我,不用你們一定要回去照顧我的……”

另一邊,錢娟娟也在找校長,交接自己的工作。

校長挽留道:“錢老師,你真的要走嗎?你這突然辭職,我去哪裏找老師?要不你上完這學期再走吧?下學期我打算多招些老師……”

下學期,學校有計劃要多開幾個班,將附近村裏的孩子也招進來。

所以到時候還要多招一些老師。

錢娟娟沈默了下,勉強地道:“校長,還是不了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一個老師進來,“錢老師,外面有人找你。”

錢娟娟楞了下,以為是她媽又為她哥的事找她。從昨晚開始,她媽就一直在她耳邊嘮叨,讓她去勸她哥,別讓他轉業,導致她一晚都沒能睡好。

她也沒多問,將自己準備的東西遞給校長,便離開了。

錢娟娟心事重重地走到校門口,以為會看到她媽,沒想到卻是一個穿著綠軍裝、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。

他看到錢娟娟,有些緊張,“錢同志,你還記得我嗎?”

錢娟娟默默地點頭,有些無措。

怎麽會不記得?這人姓羅,是三團的一位營長,曾經和她相過親,後來被她媽知道後,她媽不僅罵了介紹的媒人,還將這位羅營長也罵了一頓。

錢娟娟當時羞憤欲死,差點就哭出來。

她對羅營長非常抱歉,覺得自己連累他,害得他被她媽無故罵了一頓。幸好他是個性子寬厚的,並沒有遷怒她,反而安慰她,說這不是她的錯。

錢娟娟第一次被人如此安慰,明明他看起來長得很兇,性格卻出乎意料的好。

正因為如此,她記住了羅營長。

錢娟娟看他不自在的模樣,不知道他來找自己做什麽,想到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裏,勉強地扯了個笑,柔聲問:“羅營長,你找我有什麽事嗎?”

羅營長撓了撓臉,一張被曬得黑紅的臉好像更紅了。

他吭哧了會兒,說道:“我聽說,你要辭職,離開部隊……”

錢娟娟神色黯然,同時又有些難堪。

看來她媽的事,估計整個部隊的人都知道,讓她羞恥得恨不得離開這裏。

羅營長偷偷地看她一眼,繼續吭哧道:“錢、錢同志,你、你看我怎麽樣……”

錢娟娟有些懵。

她的腦袋一片空白,好像一時間無法理解對方的語言。

明明是深秋,天氣並不熱,但此時的羅營長硬生生地憋出一腦門的熱汗。

他看著面前清秀的姑娘,只覺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。

特別是她還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時。

羅營長鼓起勇氣說:“我是說,你能不能別離開,你要是覺得我可以的話,咱們結婚吧,這樣你就不用離開了……”

錢老太太要女兒跟她回老家奉養她,但她女兒總要嫁人的吧?

如果錢娟娟嫁給他,那她就不用回去了。

難不成錢老太太還能霸道成這樣,讓已經出嫁的女兒回娘家去奉養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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